订婚又称“委禽”、“纳采”。据《礼仪士昏礼》:“昏礼,下达纳采,用雁。”贾云彦疏:“纳采,言纳者以其始相采择,恐女家不许,故言纳。”“委禽”之意是“送雁。”据《左传昭公元年》:“郑徐吾犯之妹美,公孙楚聘之矣,公孙黑又使强委禽焉。”即公孙黑有强行去送聘礼。
订婚又称“玉镜台”。“玉镜台”原指玉制的镜台,之所以把它作为订婚的代称,也有一段历史故事。据《世说新语假谲》记载:东晋大臣温峤死了妻子。他的堂姑刘氏家遇战乱,流离失散,只留下一个女儿,长的很美且聪慧。堂姑嘱托温峤为其找个女婿。温峤心中有娶她的意思,就回答说:“好女婿不容易找,如果跟我差不多的,怎么样?”堂姑说:“战乱中侥幸活下来的人,只求勉强过得去的人家,就满可以安慰我的晚年了,哪里敢要求跟你一样的人!”过后没几天,温峤回复堂姑说:“已经找到合适的人家了,出身门第还可以,女婿本人名声官职都不比我差。”于是送去玉镜台一面,行了交礼后,新娘用手撩开纱幛,拍手大笑道:“我就猜到是你这老奴才,果然跟我猜测的一样。”此后,“玉镜台”就成了定婚的代称。郁达夫《无题》诗之二曰:“玉镜台边笑老奴,何年归去长西湖?”北方为此举为“每人跳进花轿里”。
据此,“玉镜台”又称“温家镜”。《天雨花》第十七回:“今朝愿上‘温家镜’,愿俯赐良缘感大恩。”
订婚完毕,娘家就要开始为姑娘张罗“嫁妆”。贫家女一般只是准备些衣物用具之类,而富家女的陪嫁,除了衣物用具还有金银珠宝、田产仆人等。嫁妆在古代称为“陪奁”、“妆奁”、“资奁”等。奁原指女子梳妆用的镜匣。如《三国演义》:“(吕布)连也具办妆奁,妆拾宝马香车,令宋宪魏续一同韩胤送女前去”。嫁妆又称“陪门”、“陪嫁”、“装送”、“装遣”等。据《后汉书列女传袁隗妻》:“汝南袁隗妻者,扶风马融之女也,融家世丰豪,装遣甚盛。”另外,嫁妆又称“结束”。“结束”现通常作“完毕”讲,但它的本意指“捆扎”,由此引申为整治行装。如宋代王朝明清《摭青杂说》:“项曰:‘彼一家人遭难,独留得余生,今我既不留为子妇,宁陪些少结束,嫁一本分人。’”
姑娘出嫁要嫁妆乃亘古不变的习俗,但在中国历史上也不乏轻物质重精神的有识之士。如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、文学家王夫之在女儿出嫁时仅给她一箱书和自己的部分手稿,然后语重心长地对女儿说:“好儿不要分庄田,好女不要盛装奁。你不要小看这些东西,它会教你做一个有骨气的人。”女儿庄重地从父亲手里接过这份装奁,愉快地告别了娘家。
嫁妆备好,下面就是择定良辰吉日准备“成婚”。女子出嫁在古代称为“于归”、“有家”、“适人”、“过门”、“出室”、“出阁”、“出适”、“出聘”等。《诗周南桃夭》:“之子于归,宜其室家。”是故女子出嫁曰“有家”。《孟子腾文公下》:“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,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。”朱熹注:“男以女为室,女以男为家。”“适人”见于《礼仪丧服》:“子嫁反在父之室”(反,同返)。郑玄注:“凡女行于丈夫以上曰嫁,行于士庶人曰适人。”可见古代女子出嫁时的称谓是视其夫家和父家的地位而定的。《孔子家语本命》:“女十五许嫁,有适人之道。”晋潘安仁《寡妇赋序》:“少丧父母,适人而所天又殒。”(所天指丈夫)“适人”也称“出适”。范仲淹《与中舍书》:“得书,知尊侯万福,兼知九姐出适,深喜深喜。”“出阁”,本指公主出嫁,后来凡女子出嫁都称为“出阁”。
男子娶妻则称为“成家”、“有室”、“受室”。《札记曲礼》曰:“三十曰壮,有室。”郑玄注:“有室,有妻也。妻称室。”梁启超在《禁早婚议》中说:“今早婚者,其本身方且仰食于父母,一旦受室,不及数年,儿女成行,于此而不养之乎?”古代也有男子因家贫而到女家成婚的,称之为“出赘”或“入赘”,俗称“倒插门”,这一俗称一直保留至今。
另外,成婚还有“成礼”、“花烛”、“结缡”、“结发”之称。“花烛”原指画有龙凤等彩饰的大红色蜡烛,多用于婚礼中,因而借指成婚。何逊《看伏郎新婚》:“何故花烛夜,轻扇掩红妆。”“结缡”又作“结褵(音离)”、“结帨(音税)”,“缡”和“帨”皆指佩巾。“结帨”实际上指嫁女的一种仪式。据《仪礼士昏礼》:“母施衿结帨曰:‘勉之敬之,夙夜无违宫事!’”在此宫事指家务。这句话是说母亲帮女儿穿好嫁衣,系好佩巾,然后告戒女儿至夫家要孝敬公婆,尽力于家务。《后汉书马援传》:“施衿结缡,申父母之诫。”“结发”指结婚之夜,男左女右共髻束发,亦可指结婚,也指妻子。俗称元配妻子为“结发”。苏轼诗:“结发为夫妇,恩爱两不疑。”
女子从说亲到出嫁,至“结发”,从形式上就算完成了婚姻,至于婚后是否幸福那又当别论。只就婚前这些程序,就足够足不出户的纯洁少女们对未来从满了浪漫幻想。
“婚姻”在古代的美称很多:一曰“秦晋之好”,二曰“丝萝”,三曰“朱陈”,四曰“婚媾”,五曰“百年之好”。春秋时秦晋两国世结婚姻,后因称两家联婚为“秦晋之好”,这一美称延续至今。以“丝萝”喻婚姻见于《古诗十九首》:“与君为新婚,兔丝附女萝。”兔丝和女萝都是蔓生植物,纠结在一起不易分开,故以此喻婚姻。
“朱陈”原为古村名,在今江苏丰县东南。白居易《朱陈村》:“徐州古丰县,有村曰朱陈。……一村唯两姓,世世为婚姻。”苏轼《陈季常所蓄朱陈村婚娶图》:“何年顾陆丹青手,画作朱陈嫁娶图。”由此“朱陈”成为缔结婚姻的别称。《红楼梦》九十九回“仰蒙雅爱,许结朱陈”即取此意——因为交通、地域的缘故。近亲结婚旧时在所难免,费孝通在《乡土中国》里亦有详述。
“婚媾”指婚姻见于《国语晋语》“今将婚媾以从秦。”
“百年好合”即永久的和睦,亦指婚姻而言。宋代罗烨《醉翁读录张氏夜奔吕星哥》:“今宁随君远奔,以结百年之好。”
中国古代婚姻以成婚宣告完成。女子一旦出嫁便恪守封建礼教,规范自己为足不出户、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。因此,在封建婚姻中,女子承受的不幸远远超过男子。马克思和恩格斯多次地引用过伟大的空想社会主义者傅立叶的话:“某一历史时代的发展总是可以由妇女走向自由的程度来确定,因为在女人和男人、女性和男性的关系中,最鲜明不过地表现出人性对兽性的胜利。妇女解放的程度是衡量普遍解放的天然标准。”(《马克思恩格斯全集》第二卷第249页)马克思说:“拿妇女当作共同淫乐的牺牲品和婢女来对待,这表现了人在对待自身方面的无限的退化”(同上第42卷第117页)。在《家庭、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》这部名著里,恩格斯一边精辟地论证了“个体婚制是一个伟大的历史的进步”(《马克思恩格斯选集》第4卷,第61页),但同时强调:“它决不是个人性爱的结果,它同个人性爱绝对没有任何共同之处”,它“不以自然条件为基础,而以经济条件为基础。”(同上,第60页)“个体婚制在历史上决不是作为男女之间的和好而出现的,更不是作为这种和好的最高形式而出现的。恰好相反。它是作为女性被男性奴役,作为整个史前时代所未有的两性冲突的宣告而出现的”(同上,第61页)——拙文《何觅生前身后名——女子别称趣谈》亦有详述。
人类对婚姻的态度反映着人类对自身价值的认识所达到的程度,也折射出社会和时代的政治、经济状况。婚姻的别称同样折射出一定时代的经济状况与社会习俗。有些别称渐渐为岁月所淘汰,有些别称经历了时间的洗礼依旧具有自己的生命活力。那些至今仍然流传和使用的,无疑有人们喜爱或沿用的道理。今天,重新梳理这些称谓,作为一种历史文化的探讨,其意义绝不仅仅在文字学和称谓学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