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周日,绵绵的细雨宣告着江南特有的梅雨季节已经拉开帷幕。我不怎么喜欢雨,尤其是是无边的细雨,徒然地增加人的愁绪,但今天是个例外,似乎这雨一下子打开我记忆之门,模糊的思绪中,父爱的形象一下子清晰起来。
没什么特别的缘由,仅仅是看到了那一幕。在会议室的一角,一个小女孩不知为什么受到母亲的大声责备,女孩大概觉得特委屈,趴在桌上呜呜的哭起来,而那位父亲,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十分细腻的父亲,竟低头轻轻将女儿揽在怀里,一边抚顺女儿的长发,一边细细地安慰着,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,神态是那么慈祥,与他粗犷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六月的风,将女孩的长发翻起,但父亲的手似一只大梳子,又轻轻地将女儿的长发抚顺成服帖的细柳。我静静地看着那一幕,心一下子变得柔软而温盈。那位父亲低头的温柔让我一下子看到了我父亲的影子。
所有的时间就在那一瞬间凝固,记忆的洪水顷刻弥漫了我整个思绪。那些温情脉脉的瞬间像蒙太奇般的电影一样,一幕一幕地跳在眼前。春天里,跟着父亲去地里,美其名曰劳做,其实,哪有一点辛劳的影子啊,嚷着要父亲的锄头锄草,结果这里这里一锄头,那里一锄头,把好好秧苗也当草锄掉,父亲亦是一脸的憨笑,并不责备。三锄头下地,已经没了耐心,眼睛被停在花丛的花蝴蝶吸引了,于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,用手一扑,不曾想被草丛中伸出来的草茎一绊,人重重地摔在地上。当下就大哭。父亲听到哭声忙丢下手里的锄头赶过来,轻轻地揉我摔疼的脚丫,然后撩起袖子给我细细地擦满脸的泪水。父亲的安慰一般不能止住我的眼泪,除非能抓到一只花蝴蝶。于是在烂漫的菜花中,在明媚的阳光下,一个脸色黝黑的高个子汉子,总是静静蹲在一片花丛中等着哪只倒霉的蝴蝶自投罗网,然后送给她那个调皮撒娇的女儿。然而花蝴蝶终究也太单调,玩不过半个小时又开始想别的花样。远处的麦苗已经拔高,忽然想起了悦耳的麦哨,于是吵着要父亲做,即使活儿太多,父亲也无一丝怨言,他认真地帮我选麦苗最中间粗壮的一节,然后整整齐齐地做成四五跟,任我“呜仆——呜仆——”用声音将太阳移向大山的西边。冬天的清晨,嚷着要跟父亲一起去宜兴去讨债(父亲在闲暇的时候会蹬车去宜兴做点小生意,总有些钱要一次一次地催讨)。明知道从我们这里到宜兴有两三百里的路程,父亲还是用那辆老式的自行车载着我出发了。怕我屁股疼,父亲用一个枕头垫在车后座,怕我冻着,父亲用厚围巾将我围了个结结实实,怕我无聊,一路上父亲看到什么零食就给我买什么,傍晚十分,我终于因没劲而昏昏欲睡了,父亲脱下了他的大棉衣将我同他身体牢牢绑住,继续骑车回家,寒冬的风呼呼地吹着,大棉衣里的我酣酣地睡着。何时回到家已经记不得了,只依稀地记着,父亲也是倒床就睡了,甚至连脸也没洗。还有那夏日有繁星的夜晚,父亲在院子给我讲的那些稚拙的故事,秋日的午后,父亲从河里给我捞回的那一只只脆生生地野菱。。。。。。所有的场景,在这个初夏的午后,如绵绵的梅雨,扑面而来,我的父亲,用他的温柔的爱托起了我整个童年,让我在若干年后回忆起来,依然那么温馨,依然那么暖意洋洋。
想起了一句话“世上如果有个男人能对你永远包容,永远关爱,那么这个人只有——你的父亲”。在而立之年,在这个雨水弥漫的初夏,我深深地懂得了这句话的内涵。亲爱的爸爸,小时候,你总爱亲昵地问我长大后会不会孝顺你,那时的我总是漫不经心的敷衍你,可是,爸爸,你给了我如此丰润的童年,早已长大的我,怎么会让日益年老的你孤单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