祠堂是中国历史文化在村落痕迹的一种表现,它是族人祭祀祖先或先贤的场所。而作为广府文化和岭南文化的象征之一,宗祠在今天的广东是如何存在的?除了已经成为地域符号的广州陈家祠之外,还有那些拥有悠久历史的祠堂,在当今又如何在用自己存在的方式诠释时代文明?为此,我们重点走访了车陂的苏氏晴川公祠和珠村的潘氏祠堂,倾听祠堂的守护者讲述那些他们人生的故事,见证岭南祠堂文化在今天的传承与变迁。
在寂寞中默默守护
祠堂小档案:
车陂晴川苏公祠,建于明朝宪宗成化年间(1465~1487),相传为纪念苏轼之孙宋太尉苏绍箕(苏轼次子苏迨之子)而建,距今已有五百多年历史。广州市文物保护单位。
到车陂晴川苏公祠采访那天,刚走到祠堂门口,便看见用红底黑字写着告示,通知族人近日前来开会,讨论如何举办即将到来的龙舟赛盛会。待走进祠堂里面一看,只见摆设着几张桌子,桌子旁坐着好些人,他们喝茶、下棋、打麻将、聊天、看电视、看报纸,每个人的神情都很欢乐。他们都温和地和我们点头打招呼,苏锦冲、苏金炽、苏京沪、苏矩钧四位老人,则很热情地搬来古旧的板凳,和我们坐在一起闲聊起晴川苏公祠如何与他们的生命联结在一起,而他们的人生又是如何守望与传承这座宗族祠堂的。
荒废二十多年再开放
苏金炽介绍说,晴川苏公祠以前是车陂小学的旧址,在当时也是村里唯一的小学,在此就读的不仅是苏姓族人,也包括四邻姓氏的孩子们。车陂小学在1965年搬往新址,这里便成为建筑队存放材料的仓库,荒废了二十多年。
“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家族的祠堂在哪里?想想怎么把它恢复呀?”在苏锦冲的记忆中,二十多年前父亲说的这句问话,牵起了他对于自家祠堂的敬重与守护之情,而“怎么把祠堂恢复”这也正是当时所有苏家上了年纪的后人的心病。为此, 1991年苏家后人筹建了晴川苏公祠理事会。苏锦冲说,理事会里大概有近30人,最老的90多岁,最年轻的大概40岁左右。苏锦冲、苏金炽、苏京沪、苏矩钧都是理事会的成员,苏矩钧六十出头,而苏锦冲、苏金炽、苏京沪当时才四十岁上下,是最年轻的一拨。
当时理事会积极与建筑队协商,并向村委提出恢复祠堂的申请,1993年祠堂终于回归苏家后人,并于当年筹款进行了局部修缮,而后向村人开放,继而成为了老人最喜欢的活动中心。
每天准点到祠堂上班
如今,理事会成员里曾经最年轻的苏锦冲、苏金炽、苏京沪都已跨入六十岁,苏锦冲成为了晴川苏公祠的管理者和宗祠事务的统筹者,他的腰间挂着硕大一串钥匙,他笑说自己是每天都到祠堂上班:每天早上六点半就来到祠堂,为族人打开祠堂大门,直到暮晚六七点才闭门。午饭时间众人散去,祠堂会关闭一个小时左右。
苏锦冲、苏金炽、苏京沪、苏矩钧等人也经常聚集在祠堂,因为祠堂还是宗族的议事场所,比如,商议如何管理宗祠的问题,如何进行龙舟赛、祭祖等宗族的事务问题。怪不得我们进门就看到关于“通知族人近日前来开会,讨论如何举办即将到来的龙舟赛盛会”的告示。
他们还特别提到了另一位祠堂守护人苏进泉老先生。苏京沪说,苏进泉修缮家族谱系,2003年率族人前往四川眉山三苏祠认祖归宗,平常热心给祠堂做事写字却不计报酬,白云山上的“苏太尉苏公墓志铭”就是他所写。“可惜的是,他去世了,你们要早来20多天,还可以看到他。”80多岁的苏矩钧遗憾地说。
建立感情纽带
苏锦冲告诉记者说,现在守护着祠堂的最年轻的就是60岁左右的人了,下一代人乃至下下代人对于宗祠的感情都没有他们这代人深厚。一是因为现在有些人买房子到了别的地方,来往祠堂更少了;二是“不少年轻人觉得祠堂里的老旧东西没什么价值,最好拆掉,盖起高楼大厦”。
只靠老人守护,祠堂缺乏传承的动力。所以,老人们也迫切地希望能为下一代人培养宗祠感情付出努力。而一些与传统文化相关的民俗因为其趣味性,可以成为培养年轻人对祠堂的情感纽带,比如说,龙舟赛、祭祖与婚庆,还有舞狮子。
晴川苏公祠供奉的苏绍箕像前,是著名的“东坡号”龙舟的龙头,有140多年的历史。每年农历五月三日,祠堂都会组织年轻人参加龙舟赛。每逢祭祖之日,车陂村苏家老少携同远近村庄的苏氏后人,齐赴苏绍箕长眠的白云“苏家山”拜祭。只要年轻人到祠堂举办婚礼,他们会包个利是给他们,代表祖宗祝福他们。苏金炽说,为了让更年轻的孩子们认识祠堂的文化与重要性,去年他们还重新组织舞狮子队,参加舞狮队的都是中小学生,十来岁的样子。每个周末的晚上,孩子们会到祠堂里练舞狮子,休息时,他们会看看祠堂,了解宗族的历史与文化。让孩子们的娱乐与祠堂发生关系,这样也可以逐步建立起孩子们与祠堂之间的感情纽带。
当年轻人爱上祠堂
祠堂小档案:
珠村潘氏宗祠,始建于宋代,后于明清时期扩建完成,是一座典型的具有岭南特色的古祠。潘氏宗祠的一世祖潘宗胪(粤邦公),曾任广西桂林府灵山县丞,“因避海寇,携幼隐名始居鹿步都”,潘姓开始定居在珠村。
珠村潘氏宗祠规模比较大,祠堂前有一个大操场。潘剑明领着我们穿过大操场,刚进入潘氏宗祠,最直接的印象这里也是村民休闲娱乐的场所:古旧的桌子椅子旁,有好些村民在打牌闲聊。潘剑明是广州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、广州乞巧文化节组委会成员。他告诉记者说:“珠村潘氏宗祠不单是老人活动中心,还有很多文化传承功能。它还是婚庆、私伙局、乞巧婆婆工作室、广州市乞巧文化展览馆……”他还指着祠堂门口的“旺相堂”,告诉我们说,这是门神牌位,是灰塑做的,从咸丰辛丑年保存到现在,整个广州市只有这一座灰塑门神牌位。
苦心钻研族谱
一般来说,能对祠堂如数家珍的,应该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。而40多岁的潘剑明,对潘氏宗祠如此了然于心,这很让人惊讶。
潘剑明说,潘氏宗祠是个学校,他从七岁起就开始在这里读小学,然后也在这里读中学。1986~1989年,从师范毕业回到珠村的他就在这个祠堂里教书。潘氏宗祠是他青少年时期的最主要活动场所,自己对祠堂一直都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。而这种特殊的感情,在1986年开始以另一种新形式,让自己与祠堂越走越近,继而尽自己的力量,全心全意地守护着这座祠堂。
1986年,他听村中老人说,这所小学是潘文治等人所创办的,潘文治是著名爱国将领,曾任民国海军总司令。后来又有村里人告诉他说,黄埔军校一期学生在珠村训练、考试时,曾在潘氏宗祠歇宿,从此他对祖辈的历史产生浓厚兴趣。他关注祠堂与族谱。当时他发现潘家族谱多已失传,仅剩七本,其中一本藏于中山文献馆。他经过努力,终于在1990年获得这份族谱的影印本,从此苦心钻研,自己也成为了村民了解宗族族谱的资料库。后来还带领十一条村庄的潘氏族人,前往福建闽侯寻根祭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