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楠柯之梦
心声
那么多年,把一颗心完完整整地给了一个人,享受着自以为是的美好,到头来现实却是千疮百孔。离开或者留下,何去何从,最终都是无法言说的疼。
女,33岁,公司职员,结婚七年,育有一子,儿子3岁
是谁不知好歹?
至今无法忘记那天。9月7日,弟弟来我家借钱。这已是今年的第三次,他投资了一个小工厂,孤注一掷地投进了所有积蓄,工厂的效益却不像他预期的好。老公一直不看好这项投资,不止一次劝他维持现状,伺机转手。这一次,老公还是老生常谈。
没想到弟弟着了急,红着脸甩出一句:“不借就说不借,你用不着假心假意!”这话一出,最先生气的是我:“你都30岁了,这么不知好歹!你姐夫是为了你好,不然谁会跟你说这些话。”老公有些尴尬,在中间打着圆场,这让我越发地生弟弟的气,逼着他道歉,说话更是有些口不择言。弟弟退到门边,把我的胳膊一甩:“你才是不知好歹!当初你难产,医生问保大人还是保孩子,要不是我抢了把刀逼着他,他爹妈让他签字保孩子他就签,你以为他对你多好!就你傻!”
同老公恋爱4年,结婚7年,在我的心里,这个男人忠厚、有责任心,任何时候都可以让我无条件信任。3岁的儿子,刚开始上幼儿园,对爸爸更是无比的崇拜和依赖。公婆对我也不错,“双面胶”对我来说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。我以为,这样的丈夫、这样的家庭,是很多女人渴求的幸福。
客厅里很安静,时间像是静止了,全然不顾我心里翻天覆地。坐在沙发里的老公很久没有说话,我问他这一切是不是真的。眼前的男人支支吾吾,我的心一点点地碎。最终,他几近嗫嚅地说:“当初是吓傻了,爸妈说的时候,我没反应过来。”
保大人还是保孩子?
原来,老公家三代单传,怀孕的时候,公婆便很忐忑孩子的性别,瞒着我找了在医院工作的朋友,在我孕检的时候顺便查清了是个男孩。
孩子的到来比预产期提前了一个月,送往医院的路上便出现了危险。到了医院,大夫问他们,是保大人还是孩子。公婆犹豫了一下,最终做了决定:保孩子。公婆让老公签字,并晓以利害。公婆一催再催,我的男人便傻呆呆地反应不过来,准备签字。
这时,我的家人赶到了,弟弟看到这样的状况,一下子急了。旁边候诊的一位家属正在削苹果,弟弟一把夺过了他的水果刀,架在老公脖子上,说:“你要是敢不保我姐的命,我就一命换一命!”我妈当时就给婆婆跪下了,哭着说:“你怎么能这样,我的女儿也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,将心比心啊!”婆婆或者被弟弟吓到了,或者为母亲的话愧疚了,终于同意保大人。最后的结果很圆满,母子平安。
3年了,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情,大家都以为,儿子出生,我在死亡线上走过一遭。家里等于迎来了两个新生命,那些阴霾都过去了,日子理所当然地要好好过。
隔壁睡着公婆,沙发上坐着一脸愧疚的老公,这些在几个小时前,我还认为最亲的人,一下子变成了最陌生的人。屋子里的一切都没了意义,甜蜜的婚纱照、精选的窗帘家具、床头上那对接吻的小人,全成了讽刺。那样的时刻,我孤零零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,而我以为相亲相爱了的男人、常常说待我如女儿的公婆却要放弃我的生命。到底是什么,可以让平日的温馨在一瞬间只剩下自私和冷酷?
真情还是假意?
天微微亮,我抱着熟睡的儿子,坐城市里的第一班公交车回娘家。从家到车站,丈夫一直跟着,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:“那时候我急傻了,一下没了主意,这些年我怎么对你的,你还不明白吗?
我一句话不说,自顾自地往前走。老公要跟着我上车,我说:“如果你跟我回家,我们只有离婚一条路。”丈夫被逼得下了车,车走出去好远,他还在原地站着。
憋着一口气回家,见到爸妈,便是千般的委屈,泪一层层地爬上脸来,哭着问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,又怎么舍得在这样的事情发生后,把我再塞回这些不顾我死活的人家里去生活。
爸爸气得哆哆嗦嗦地打电话叫弟弟来。弟弟刚进门便挨了一巴掌。妈妈好不容易把爸爸的怒气平息了,把我带到卧室,使劲儿拉着我的手劝:“闺女啊,都过去了,别计较了,以后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,一辈子咱不也就生这么一回吗,也没有下次了。”
婆婆到了晚上才知道我回了娘家,赶紧打电话给妈妈。她说当初都是她的错是她迷了心窍,不关她儿子的事。刚挂了电话,老公就来了,进门便给爸妈鞠了个躬。
爸爸一个劲儿地给弟弟使眼色,让弟弟去倒茶,妈妈在卧室里收拾我的东西,儿子坐在老公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直撒娇,我站在客厅门口,有点儿恍惚,大家都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,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较着劲。
我该离开或者留下?
我还是跟老公回了家,公婆挂着笑脸做了一桌子菜,我也跟着笑了笑。我试着说话,试着放松,但我发现做不到原来那种真心实意的好了,话里话外都带着刻意的客气。
再看老公,也不再是原来那个人。或许人灰了心就会在意很多事情,不想再像原来那样毫无保留地付出。现在,洗衣做饭我都带着一丝不情愿,工资也不再全部放在家庭存折上,很久没有在他的怀里躺过,即使睡觉醒了是面对他的,也会刻意转过身去。
第一次彻头彻尾地大吵提到离婚,是为了我在床上的冷淡。丈夫说,他每次都像和一个木头人做爱。我说:“如果不是还有那么一丝感情,还挂着你的名分,我连木头人都不想做。”
这句话伤了他,可是,要我说什么呢?每次亲密接触都会让我想到那时,想到当初自己躺在产床上失去意识,这个同我合二为一的男人却抱着一颗远之又远的心,权衡着甚至想放弃我的生命。这样的男人,这样的欢爱,还祈求什么样的热情呢?
老公说:“你怎么还放不下,咱俩不是要过一辈子的吗?”“一辈子”这三个字深深地扎了我的心,我歇斯底里地对他吼:“什么叫做一辈子,你真正想过我们俩会过一辈子吗?一个你想过一辈子的女人,死了你都不管,你怎么配说‘一辈子’?”我起草了离婚协议书,搬到了单位,在办公室里临时搭了张小床。这个举动惊动了很多人,父母、公婆、朋友,甚至我的领导,每个人都晓以利害。
没有人觉得我的举动是对的,33岁的年纪,每个人都知道离异对我意味着什么。我知道自己是较了真儿,但为什么没有人懂得我?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怪我?那么多年,把一颗心完完整整地给了一个人,享受着自以为是的美好,到头来现实却是千疮百孔。离开或者留下,何去何从,最终都是无法言说的疼。
到最后,留还是走?似乎都是错。我站在分界点上,不知道何去何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