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易先生来说,那真是救命的钻戒。有理由相信,电影《色·戒》的一个重大贡献,将是极大地调度起男士掏钱买钻戒的积极性和主动性——它告诫男人,钻戒一定要送,破财可以免灾。
从前,故事的经典桥段,不是这样的。多半,是女主角摔了男人送的值些银子的礼物,或索性是银子本身,挺胸玉立,螓首微扬,配着朗朗的质问——“你拿我当什么人?”一脸的冰清玉洁,兼大义凛然。潜台词是爱情至上主义的,但凡沾了金钱,哪怕是熏染到一点点金钱的气味,都是对感情的玷辱,这样的礼物,完全不能令人动心,只能摔掉。
情人的礼物,最好,是铁丝弯成的指环那类的,够浪漫,也够纯情。有点像《红楼梦》里宝玉托晴雯带给林妹妹的两方旧手帕。宝玉没少送黛玉东西,有什么新鲜的,都想着他的林妹妹。但送得最起效、最贴心的,是两条“家常旧的”帕子。令黛玉“神魂驰荡”,是因为她“着实细心搜求”,“体贴出手帕子的意思来”。
是啊,不写情词不写诗,一方素帕寄心知,心知接了颠倒看,横也丝(思)来竖也丝(思)。明了这番心意,黛玉题诗帕上。宝黛之情,由是而定。这样寄托了绵密深长的情意的礼物,简单却贵重,它耗费的不是金钱,是一个人肯在其间投入的心力,精血诚聚。
梁祝故事的某个版本,梁山伯病重时,祝英台也是“剪青丝,割裤带”寄赠,又简单又深情又亲昵。
现实世界情人的礼物,不知道这样古典主义色彩浓郁的,还多不多了?反正情人节时,送来送去,满街满眼,我们能看到的,都是差不多的东西。曾经,比较给人印象的一次,有正扮演地下情人角色的女生,开了簇新的“甲壳虫”去找闺蜜,说,这是我的生日礼物。
“怎样?标准的二奶车吧?”眼底是一抹惨淡的笑纹。
女生是自立自强的职场“白骨精”,只是失陷在一段地下情里,无数次挣扎,逃不出生天。“我是不是该把车钥匙摔他脸上,问,你拿我当什么人?”女生自问自答,“我没有。”她仍然相信,他是爱她的。因为要表达这种爱,却给不起别的——名分、婚姻、家,都远比一辆车要代价高昂,相较之下,“甲壳虫”是那男人给得起的。她收下了,不是贪图,是体谅。
思路是有点商业化的,像她所从事的职业,“肯这么大出血,也算看重”。是,情人的礼物,是要选对的,而不是选贵的。但有些时候,贵的其实也就是对的。在这里,以金钱打底的情人的礼物,因为有双方的诚意,有赠予方的一点真的爱恋,有承受方心甘情愿甚至有点一厢情愿的全心体念,而被赋予了值得珍视的价值。
真正可以直抵女性内心的,仍然是礼物中的那个附加值。情根深种的林妹妹、舍身刺敌的王佳芝,在一方手帕和一枚钻戒中寻找的,地下情人、职场“白骨精”在甲壳虫车中寻找的,或是某个纯真年代的女生在铁丝指环中寻找的,其实都是相同的东西。黛玉找到了,王佳芝在某个片刻恍惚以为找到了,所以她们都以死相报,虽然用的是不同的方式。
要哄女人,真的是容易的。